2009年5月27日 星期三

古典散文讀書札記──《史記‧荊軻傳》文本分析

一、前言

漢代史學家司馬遷(145B.C.—?),首創以人物為主軸來書寫史書之體例「紀傳體」,完成曠世大作《史記》。其起迄年間為黃帝至漢武帝太初年間,共兩千五百年,內容包含本記十二篇、世家三十篇、列傳七十篇、表十篇、書八篇,共一百三十篇。文學大師魯迅曾讚賞此部史書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說明了《史記》並不僅是單純記載漢代武帝前之史事,作者也灌注自身主觀情感,不斷以情節和人物之間的對話相互穿插,使之更具備文學性,值得史學家和文學家一再研讀。

《史記》對於人物的刻畫描寫具有高度文字技巧,本文欲以〈刺客列傳〉之荊軻部分作一文本探討分析。〈刺客列傳〉全文約五千多字,專寫曹沫、專緒、豫讓、聶政、荊軻五人。有趣的是,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曾言:「曹子匕首,魯獲其田,齊名其信;豫讓義不為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並未將荊軻的部分作出具體說明,

但全文有關書寫荊軻的部分就約三千多字,由此可猜測此部分為作者欲讓讀者得知其傳達渲染「刺客」文章的主要核心,而埋下伏筆。(教師眉批:所言核心是什麼?)

〈刺客列傳〉的創作反映出春秋至戰國之養士風氣與作者因遭遇而內心變化的時代背景和個人因素,天漢二年(99 B.C.),漢將軍李陵兵敗匈奴投降,後又誤傳為匈奴練兵,消息傳回漢朝,司馬遷為李陵辯護,武帝以腐刑懲之。司馬遷與李陵當時非親非故,勉強只能算是點頭之交,卻願意挺身而出,此舉便可體會司馬遷自身無意中流露的「俠氣」。「俠氣」是一種正義感和同情心的結合,刺客們皆因「俠氣」而重義氣、重然諾,對於知己者赴湯蹈火,「士為知己者死」正是司馬遷在書寫〈刺客列傳〉的精神主旨。

二、正文

清代學者吳見思於《史記論文‧刺客列傳》曾說:

刺客是天壤間第一種激烈人,〈刺客傳〉是《史記》中第一種激烈文字,故至今淺讀之而鬚眉四照,深讀之則刻骨十分。史公遇一種題,便成一種文字,所以獨雄千古。

作者一開頭便提筆交代荊軻的身世來歷:「荊軻者,衛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衛,衛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為之荊卿。」從這一小段文字,我們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荊軻與其先輩前前後後曾居住過三個國家:齊國、衛國與燕國,他為衛國人而非燕國人。作者接者提點出荊軻「喜好」讀書擊劍的「好」,而非「善」,「好」的程度與「善」有一段距離,為荊軻前往秦國刺殺秦王失敗之事似已埋下伏筆。筆者認為,荊軻的個性有一大部分是受到他自身興趣的影響,喜好擊劍從中洩露出荊軻「俠者之氣」;愛好讀書則造就後文所提及「深沉」的一面。兩者興趣相合一起,再加上作者藉由荊軻與其在燕國的好朋友狗屠和高漸離時常在燕國市集飲酒、擊筑,相擁而笑而泣的情節,且遊走在諸侯之間,和威望有才幹的賢長者來往,綜合在一起,荊軻在文中一開始便被作者賦予表面上爽朗豪放、粗枝大葉的形象,但卻又不失睿智、具思維性的思考能力。

在抵達羈絆極深燕國之前,作者將筆調集中於荊軻遊徙各國的原因,並藉由在旅途中發生的小插曲間接加說明荊軻的個性。衛元君一事,反映出荊軻對於事情具先見之明。衛元君不聽從荊軻的勸言,終致家國遭秦滅亡,坐落他鄉野王的命運。荊軻在路經榆次時,和蓋聶談論劍術;行經邯鄲時,與魯句踐下棋,紛紛因為意見不合,導致蓋聶和魯句踐生氣而「怒之」、「目之」,荊軻面臨這樣的窘境,選擇「出」、「嘿而逃去」。表面上來看,荊軻此舉看似膽小、避免尷尬,實則是不願與人作意氣之爭。「深沉」使荊軻的個性沉熟理智、行為穩健。一般人遇到他人的激動的爭論時,無非不是想反駁,但會從中參與過多的個人情緒。荊軻似「落荒而逃」的寫作筆法,除前述「忍」的美德之外,卻也無形暴露出荊軻在個性上缺點的另一面向:未能有包容、虛心受教的態度。

荊軻喜於結交朋友,在燕國他不僅與俠義之氣相投的朋友狗屠和高漸離感情相當好,也結識當地隱居者田光。在第五段之文末,作者書寫田光先生知道荊軻並非泛泛之輩,便特別善待他。筆者認為別有用意,田光先生既慧眼識得荊軻的才幹,便藉此作一個定點,為之後田光推薦荊軻給燕太子丹、荊軻刺秦王之事件發生有一絲脈絡可循。

燕太子丹是《史記‧荊軻傳》另一重要人物。燕太子丹在兩岸發表的論文與資料說法各不相同,筆者認為作者在文中並沒有直接描述燕太子丹的個性,而是藉由鞠武、田光與荊軻等人的接觸以及一些小舉動讓讀者慢慢推敲琢磨。燕太子丹因曾在趙國當人質,與當時生於趙國的秦王嬴政結識,兩人小時候的交情相當不錯,等到秦王政即位後,便「秦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太子丹回到燕國後,又面臨秦國大軍的壓境,憂患的他只能先向老師鞠武請求解決的方法。鞠武是關鍵性的角色之一,他揭露了燕太子丹的第一個性面向:「奈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麟哉!」並在太子收留前來投靠的秦將樊於期時批評丹「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等話語。鞠武是燕太子丹的老師,對於太子丹的個性優劣應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太子請託辦法時,絶不單只是秦軍「且至於燕」的因素,應是參雜些許私人恩怨。作者前文先交代秦王與燕太子丹之間的過節,使鞠武訓斥太子丹時更具合理性。

然而,鞠武似乎並沒有對太子丹提出好的方法。學者韓兆琦曾曰:「鞠武之言貌似有理,其實是自欺欺人的空話。十年前東方六國尚強時,蘇秦倡合縱尚不能抵抗秦國的遠交近攻,更何況現時六國已經如殘燈搖曳之時哉?對比荊軻諸人,鞠武是一個迂腐孱弱的形象。」鞠武提出了當時局勢顯然無法成形的解決之道。但是相較於燕太子丹而言,鞠武的心是國家情感大於私人情感的。他認為太子收留樊於期的行為,無疑是「委肉當餓虎之蹊」、「資怨而助禍」,就像是鴻毛放在爐炭上燃燒,很快就燒完了一樣危險。反觀太子丹,其私人之情顯然大於國家社稷,他對鞠武說:「丹終不以破於彊秦而泣所哀憐之交」,換句話說,在可以允許的情況下,兩者都想兼得。鞠武見別無他法,便將當時有名的隱居者田光介紹給太子丹。

太子和田光見面交談的過程可以分為兩個視角來觀察,一是燕太子丹的恭謙、二是田光的忠貞。太子丹一見到田光,便「卻行為導,跪而蔽席。」,堂堂太子,願意親自為田光引路、拂坐席,充分展現「用才」的誠意。後得知田光為保密而自刎的死訊時,「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悌」為痛失一位忠臣而哀,這樣的感情是真情流露,絕非造假。筆者認為太子丹是「惜才」、「愛才」的,但因為太過拘泥在私人情感,導致他送田光出門時,還不忘殷殷告誡此為「國家大事」。丹的本意是想保證大事的成功,聽在田光的耳裡,卻是另外不同的解讀。而田光的死,雖是「欲自殺以激荊軻」,但筆者認為這只是表層文字的描述,更深層的應是對「不遇時」的一種反動。田光聽完太子的請求後,表示「臣聞騏驥盛壯之時,一日而馳千里;致其衰老,駑馬先之。」具有能力、精力時想要有一番作為,始終落空;等到有機會施展長才時,卻已垂垂老矣。但在田光的內心世界裡,我們可以大膽的作一番推測:儘管能力已不如前,隱居者田光還是願意讓自己對於國家的「忠貞」犧牲奉獻,為了不讓國家機密外洩,他選擇了自刎一途。田光其實大可以好好活著,自己嚴守這項秘密。他在自刎前曾對荊軻說:「夫為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又說「言光已死,明不言也」等語。太子丹的再三叮嚀在田光的眼裡看來是種侮辱,一種對於「忠貞」的懷疑,對此,他以死明志。(教師眉批:田光究竟為何而自刎?太史公「激荊軻」是一種推測;而你所言「明志」也是一種推測。推測本不能確保為真實,但需要以文本為論證。倘若田光是為「忠貞」而犧牲,目的是不洩機密,這其實是矛盾的。因為他確知自己不會洩密,那麼自刎並不會實質上讓他更為忠貞。他是把生命用來宣示自己之「志」,用這樣激烈的手段來意謂不讓自己的節操受到絲毫懷疑。如此看來,他的死是成全自己,而不是成全國家。)

《蘇洵‧六國論》曾云:「至丹以荊卿為計,始速禍焉。」荊軻拜見燕太子丹,兩人討論如何保護燕國不被秦國所滅,而回歸文本原文,此「計」的大略是由太子丹所提出,認為以重利引誘秦王,便可以像曹沫當年挾持齊桓公一樣,找到生擒或刺殺秦王的機會,將佔有的土地歸還。筆者認為,太子丹是不夠深謀遠慮的,若荊軻真如理想中生擒秦王,逼迫交還侵略諸侯們的土地,等到挾持事件一落幕,秦王是否就會如期歸還?,再者,若刺殺秦王,難保又不會出現另一位秦王,來完成當時即將統一的六國霸業呢?相較於荊軻,他對於太子丹的計謀考慮許久,才回答:「此國之大事也,臣駑下,恐不足任使。」這番推辭之話,是荊軻「深沉」一面之展現,顯然他認為此法不太可行,而非純粹的客套話語。「太子前頓首,固請勿讓,然後許諾。」雖然一國之太子對荊軻行此重禮,但若依照作者在前文對於荊軻所賦予的「形象」,應是不會輕易同意的。筆者認為,荊軻的答應行刺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田光自刎前之所託、另一是想對當時飽受秦國摧殘而生靈塗炭的社會犧牲奉獻。田光是在荊軻面前自殺,其給予的震撼自然非同小可,而請求荊軻答應幫助燕太子丹是田光死前的心願。田光識得荊軻的才幹,是荊軻真正的「知己者」而非燕太子丹(教師眉批:這個看法很好),讓期望「有用」於當世的荊軻心存感恩之情;作者藉由太子丹之口,來陳述當時秦國無止盡的欲望:「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內之王者,其意不厭。」荊軻的同意,是建築在同情一個社會動盪不安、戰爭而民不聊生的百姓們,他想要反抗秦國因自我的私利而施行的暴政,出於一種自然的正義感和同理心「俠氣」(教師眉批:在文章中可能找到證據?)。此時的荊軻,早已將個人存亡置之度外,真正重要的是六國人民百姓的幸福和生死。

荊軻答應刺殺秦王後,一直處於「未有行意」的狀態。作者一方面寫荊軻遲遲未出發,另一方面又加強秦軍已佔領越國土地,壓境至燕國南界的危險氣氛。使燕太子丹焦急地請問荊軻,荊軻所給的回答是「微太子言,臣願謁之。今行而毋信,則秦未可親也。」這樣的答案,再一次顯現出荊軻「深沉」、具思慮性的一面。刺殺的計畫是由太子丹提出的,但是並沒有設想到當中的「細節」,反而因為秦國大軍將至而自亂了陣腳:「太子丹恐懼」,這顯然又再度暴露出太子丹個性上的缺點。反觀荊軻,為刺殺的「細節」提出了方法:需要樊於期將軍的首級和燕國督亢地區之地圖等「重利」才得已接近秦王。但是對於荊軻的提議,太子丹以「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間接拒絕。筆者認為,從作者從開始行文描寫燕太子丹時,就讓他處在一個「小」的感情架構。這樣的情感會讓太子丹陷入無形的自我囚禁,在文本當中,他儼然以「自己」作為一個出發點,如鞠武責備他不該記恨秦王待他不好、因為害怕田光洩漏國家機密再三叮嚀等。而到最緊要關頭之時,太子丹還是用「以己之私」的視角來看待整個燕國的存亡。這樣的感情視角,若丹的角色並非太子或是國家領導者,是彌足珍貴的,但是放入整個國家危險的局勢,燕太子丹既是太子、又是國家未來的領導者,「以己之私」的認知對照荊軻為國家社會慷慨赴死的「大」決心,就顯得較於狹小、不堪。

荊軻明瞭太子是出自於不忍心才請他多加考慮。便自行前往拜訪樊於期,告知他欲行刺的計畫後,樊於期將軍感慨地說:「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便自剄而死。作者真正安排樊於期出場只有此段,且一出現便是以「偏袒搤捥」的誓死決心來幫助解決燕國的憂患、自我精神解脫的震懾之舉。筆者認為司馬遷先生安排此段的用意是再更加深入地比較荊軻與燕太子丹之間性格極大不同。面對樊於期之死,荊軻冷靜處理;反觀太子丹,「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似乎應證筆者前文之述。

取得樊之首級、燕之督亢地圖和一把碰觸足以致命的匕首後,太子丹又找了一位助手來幫助荊軻:「燕國有勇士秦舞揚,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秦舞揚是燕國的勇士,小小年紀就已敢殺人,所以被選為輔佐荊軻進行刺殺行動。有學者認為挑選秦舞揚的燕太子丹突顯其「不識才」的另一缺點,但筆者認為,作者是為了要對映在肅穆的秦國宮殿將要行刺時營造出詭譎、恐怖氣氛,讓當時已敢作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十三歲少年都不禁顫抖、害怕、膽怯,反觀荊軻處變不驚且從容的態度更顯出荊軻即使面對如此驚險場面卻不退卻的「勇氣」和「決心」。(教師眉批:但畢竟秦舞揚是燕太子丹所挑選,而非太史公虛構。所以固然在文章上有對比之用,卻不能說為了達到對比之用而挑選此人。)

「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請曰:『日已盡矣,荊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荊軻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這段文字筆者認為是荊軻刺殺行動失敗的原因之一。核心的失敗關鍵點在於荊軻的個性,前文所提及其形象是屬外表粗曠、內心心思縝密的「深沉」之人,但在此段可以觀察到因為荊軻似乎在等待什麼人一同前去秦國,而遲遲沒有出發,太子便懷疑荊軻是否反悔而詢問。此時的荊軻竟以「怒」之情緒來回應太子,並且逞一時之氣而決定出發。(教師眉批:荊軻何以此時不能忍?之前不是對他人怒之、目之皆能忍?可再深思。)這與前文塑造出近乎「完美形象」的荊軻暴露第二項缺點:終究因為受到外在的刺激而走錯一步重要的棋,有研究指出若荊軻可以忍受一時,而等待至「什麼人」出現一同前往,或許「荊軻刺秦王」歷史事件將會重新譜寫。

出發之際,太子與賓客們為荊軻一行人送行。「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頓時,哀傷的氣氛包裹整個送別場景。「士皆垂淚涕泣」直至荊軻又歌,而「士皆瞋目,髮盡上指冠。」荊軻遠走了,離開燕國。他不回頭,抱著是為天下百姓爭口氣和必死的決心。司馬遷先生用簡短的文字,營造一行人悲傷送別荊軻的背影,不寫激動的道別,而寫「不回頭」給讀者留下悲悽的想像空間,場面悲情而動人,使此段成歷代文人在書寫歌詠荊軻的詠史詩的經典畫面。

荊軻來到秦國,透過秦國寵臣蒙嘉美言晉見秦王政。進入宮殿後,秦舞揚的臉色怪異,似已讓恐懼感佔據身心而「色變振恐」,此時荊軻只是從容不迫地「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顯現出荊軻堅強、臨危不亂的意志,讓秦群臣們的注意力轉移。荊軻依照秦王命令上前奉上地圖,「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拔劍,劍長,操其室。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拔。」描寫「刺秦王」過程的膽跳心驚場面時,作者巧妙地運用二、三或四字構成一短句,增加文字的節奏快速感,讓讀者有如親臨現場一般,手心沁出手汗、喉嚨彷彿被壓抑住的真實感。「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荊軻與秦王的動作畫面似膠片般接連不間斷地放映者,司馬遷對於文字描繪的高度掌握技巧,在此便完全展現出來。(教師眉批:這段刺秦文字,與戰國策燕策的記載完全相同,是否為史公文字,仍有不同見解。)清代學者牛震亨對於此段的評價相當高:「荊軻逐秦王一段,本可整齊述之,偏用極歷亂之筆:亦本可簡約敘之偏用即詳細之筆。…… 此中摹畫敘次有絕大神通,太使公出力寫來,後人當悉意求之。」

秦王在殿上倉皇奔走,躲避追殺,荊軻在最後「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刺殺行動失敗後便「倚柱而笑」,此時荊軻的笑,是即將面臨死亡但豁然的笑,沒有後悔、只有遺憾:「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

說明了刺殺不成功的原因之一。筆者認為,荊軻在刺殺事件失敗的原因可分為心理與身理。在心理上,將秦王先「生擒」不成後「刺殺」的念頭讓荊軻在侍醫夏無且以藥囊擊之前,錯失良機;在身理上,荊軻受到秦王「負劍」後的傷害「斷其左股」且因文本開頭前文所提及荊軻與蓋聶、魯句踐討教劍術和棋藝時並不精通致使「刺殺」的毒匕首投擲失誤。也難怪魯句踐在聽聞荊軻刺秦王的事件之後,私下說:「嗟呼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之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教師眉批:此句應更有深意。)

荊軻去世後,作者未交代秦舞揚與隨行之人們的下落,似乎是遺漏了。不久,燕國即遭到秦國滅亡的命運,太子丹遭到斬首。荊軻好友高漸離過著隱姓埋名的夥計生活,後認為「久隱畏約無窮時」,於是善擊筑的名聲便散播開來,秦王聽到了這個消息「惜其善擊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筑,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高漸離乃以鉛置筑中,復進得近,舉筑扑秦皇帝,不中。」作者以高漸離再度行刺秦王作為文章的一個收束,高漸離承襲荊軻血液中的民族精神、骨子裡的珍貴節操。雖然他們二位都刺殺未成,卻也使威震天下的秦王「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了。(教師眉批:促使高漸離刺秦的動機是什麼呢?)

三、結論

宋代王安石曾在〈書刺客傳後〉:「荊軻豢於燕太子丹,此二人者,污隱困約之時,自責其身,不妄願知,亦約有待焉。」這是王荊公先生在閱讀《史記‧刺客列傳》後書寫,他認為荊軻與燕太子丹的情操是難得而可貴的,珍視自我的人格,不輕率的讓別人知道,也是善於期待的。筆者認為,在刺客列傳荊軻部分裡,荊軻和太子丹是當中的核心人物,作者在這兩人上耗費許多心力描繪兩人。他們是人,既有優點,也會有缺點,燕太子丹的優點讓他對田光、樊於期等人是不拘泥矯作的真性情,其缺點讓他看不到國難,未能深謀遠慮,終究遭致國家滅亡;荊軻的優點讓它比太子丹更加考慮周詳,心思縝密,為燕國出發刺殺秦王的行動已經突破國與國之間的劃分,荊軻只視它為兩個整體:一個是實行暴政的秦國、另一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他要為天下百姓發難、以己之力來對抗蠻橫的秦國,其缺點在於不夠虛心求教、劍術不精,過於理想化的追求導致刺殺行動失敗。(教師眉批:文中實缺乏明證。)

作者在書寫刺客傳時,不斷地以烘托手法來突顯重要的事物、角色,如蓋聶、魯句踐的怒氣烘托出荊軻的「忍」;太子丹的己之情和鞠武、田光、荊軻等人的國之情;荊軻的深沉和太子丹的慌亂;秦舞揚的臉色怪異和荊軻的從容不迫等。場面營造的手法也相當高明,例太子單和其賓客送別荊軻於易水畔旁悲壯悽情之景、荊軻在秦國皇宮殿上刺殺秦王政驚險一景等。文本有開頭、有情節、有高潮、有結局,儼然就是在看一部精采的小說。司馬遷在書寫《史記》時特別鍾情於「悲劇英雄」,他不以世俗的成功與評價作為立傳的依據,而是像他在《史記‧李將軍列傳》對於飛將軍李廣的評價:「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給予肯定。荊軻沒有成功,但他的事蹟流傳千古,直至今日,「荊軻刺秦王」已成家喻戶曉的歷史事件。司馬遷在文本最後的論贊曰:「自曹沫至荊軻五人,此其義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明垂後世,豈妄也哉!」說明作者作《史記‧刺客列傳》立意。書寫五名刺客的行刺雖然有些成功、有些失敗,但是他們的出發點都很明確,就是不會違背自己的心意而為知己者犧牲奉獻。

四、參考書目

1.專書(以出版先後為序)

司馬遷著《史記選注匯評》,臺北:文津出版,1993

賴漢屏《史記評賞》,臺北:三民書局,1997

沈松勤註譯《新譯王安石文集》,臺北:三民書局,2000

韓兆琦編著《史記題評》,西安:陜西教育出版,2001

張大可《史記選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可永雪著/張大可、安平秋、俞樟華主編《史記研究集成第九卷‧史記文學研究》,

北京:華文出版,2005

羅立剛注譯《新譯蘇洵文選》,臺北:三民書局,2006

韓兆琦注譯《新譯史記》,臺北:三民書局,2008

2.期刊論文(以出版先後為序)

〈史記刺客列傳探析〉,吳惠珍,《台中商專學報》,第24期,1992.6

〈荊軻刺秦王句析〉,張文虎,《中學語文教學參考》,1995.5

〈小議荊軻刺秦王〉,王康泉,《語文教學與研究》,1996.11

〈史記荊軻傳解讀〉,劉貴華,《湖北師範學院學報》,1999.2

〈荊軻刺秦王的烘托藝術〉,陳曉龍,《語文天地》,1999.3

〈讀史記—刺客列傳〉,譚潤生,《中國語文》,2001.8

〈多方映襯,水到渠成—荊軻刺秦王人物刻劃手法析〉,吳蘊閣,《閱讀與鑑賞》,2005.2

〈昔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史記刺客列傳及其改編研究〉,蔡忠道,《人文研究期刊》,第1期,2005.12

〈書、劍與酒及俠之大者—解讀史記刺客列傳中荊軻形象的文化內涵〉,唐紅,《攀枝花學院學報》,2008.1

〈歷史與虛構—以敘事角度論燕丹子與史記荊軻刺秦一事〉,黃小蓁,《問學》,2008.06

〈論史記刺客列傳的敘事結構及其創作根源〉,李澤需,《經濟與社會發展》,2008.7

〈荊軻刺秦王備課札記〉,蔣文清,《湖南教育(語文教師)》,20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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